泰德·萨兰多斯望着桌上的信封,双手不自觉攥紧座椅扶手,手背青筋凸显。作为Netflix(网飞)首席内容官,泰德早已见过无数大风大浪。但他此刻内心仍然无法平静。桌子上的信封轻如鸿毛却重若万钧。它掌控着自己整个职业生涯,甚至几乎掌握着网飞的生死。泰德当然知道,在网飞,员工所拥有的的自主权要比其他企业更大——这也是为什么,他敢于在没通知创始人里德·哈斯廷斯的情况下,果断买下两季美剧《纸牌屋》的版权。但哈斯廷斯的果决仍然出乎他的意料。面对自己的先斩后奏,哈斯廷斯甚至没有过问更多细节。泰德回想起十分钟前的那一幕。哈斯廷斯刚刚在1亿美元支票上签过字,他站起来,走到泰德身前,脸上带着那种特有的顽皮笑容:“我相信你的判断,泰德。”哈斯廷斯将信封递过去,用力捏了捏泰德的肩膀。“答应我,给HBO和AMC点颜色看看。”在2011年这个微凉的秋日下午,网飞向前迈出了一大步。在未来的十年,这个流媒体巨头在光与影的世界中翻云覆雨,甚至重构了影视行业生态。或许在签下支票的那一刻,里德·哈斯廷斯对此便早有预见。1960年10月8日,马萨诸塞州一对夫妇欣喜地迎来了他们儿子哈斯廷斯的降生。这对夫妇在当地可谓名门望族。祖辈要么是大名鼎鼎的数学家,要么是声名显赫的律师。得益于此,哈斯廷斯的青少年时期可谓享受了全美最优质的的教育资源——他的整个中学都是在顶尖的贵族私立中学布朗白金汉宫尼克尔斯学校就读。按长辈们构思的人生剧本,哈斯廷斯将来会就读最好的大学,取得不错的成就,然后踏着祖辈们的脚印,成为一个出色的律师或者数学家。剧本的前半段看起来和现实并无二致。哈斯廷斯从美国顶尖贵族私立中学到美国缅因州的顶尖文理学院鲍登学院,并屡次斩获最高数学奖。但到了剧本的后半段,哈斯廷斯的人生轨迹似乎偏离了规划航向。高中毕业后,哈斯廷斯选择入伍,加入了海军陆战队军官训练营。从军经历对哈斯廷斯影响巨大。训练营的营长将美国名将巴顿所言“训练场上流一品脱的汗水,战场上就能节约一加仑的鲜血”奉为圭臬,哈斯廷斯一行人每天训练超过12小时,每天每个人打空上千发子弹。夜里躺在床上,翻个身都能把哈斯廷斯痛醒。如果能顺利通过这些训练,哈斯廷斯至少可以成为海军陆战队排长级的军官。然而,套用现在人们常说的一句话“可能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我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哈斯廷斯清楚,成为军官并非自己志向所在。没等训练结束,他便向训练学校提交了退学申请。退学后,成绩出色的哈斯廷斯没费什么波折,便加入了位于美国缅因州的顶尖文理学院——鲍登学院。学院学习期间,他又屡次获得数学奖。从学院毕业,哈斯廷斯仍没能找到自己的人生方向。他做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加入了美国和平护卫队,作为志愿者,前往发展中国家进行服务。他被送往了非洲的史瓦济兰,在一所高中里当了两年数学老师。“在这里,你不但需要服务精神,更需要冒险精神。”这段经历对哈斯廷斯后面的工程师生涯影响深远。他一度身上只剩10元钱,却用搭便车的方式横跨了整个非洲。“有了这种经历,你会觉得无论是编程还是创业,都没什么大不了了。”结束了志愿者生涯,哈斯廷斯最深的体会是“科技改变命运。”意识到信息技术重要性的他选择进入斯坦福大学深造,并于1988年顺利获得了斯坦福大学人工智能理科硕士学位,正式成为一名“技术宅”。时至今日,哈斯廷斯仍然更喜欢别人称呼他为“工程师”,而非“企业家”。毕业后,他先是在别人的科技公司中打工,发明了一款用于检测内存泄露的工具。后来,经人引荐,哈斯廷斯与投资人成立了“Pure Software”公司,开发出了一款协同编程的软件。软件广受好评,公司利润火箭般增长。到1995年,公司达成上市成就,哈斯廷斯还登上了“今日美国”报纸的头版头条。哈斯廷斯的喜悦溢于言表。他买了辆保时捷,开着它横穿了两个州。但他很快发现,当公司规模水涨船高,从最初的10人到现在的600多人,一个尖锐的问题摆在了自己面前——自己并不懂管理之道。“当公司雇员人数从10人到40人,到120人再到320人,最后达到640人的规模时,我就感觉自己像是在水下,或是在激流中划皮划艇。在这过程中,一旦你只盯住问题本身,那么将更容易遭遇危险。”更重要的是,公司规模越大,他对其中的官僚主义越抵触。终于,在1997年,哈斯廷斯以7.5亿美元出售了公司。欢乐时光就这样开始了。哈斯廷斯过上了一段“退休生活”,每天除了看影碟,吃爆米花,就是睡觉吃饭。“那时候,我不工作,也不想工作。”沉浸在电影世界里的哈斯廷斯不想受到任何人打扰,可有人偏偏不愿让他如意。1997年的一个清晨,Blockbuster影碟租赁公司打来电话。电话中说之前他租借的《阿波罗十三号》的录像带忘记了归还,因此需要收取40美元的违约金。对于亿万富翁而言,40美元连蚊子腿都算不上。但哈斯廷斯心中的小剧场却上演了一部家庭情感大戏:“由于是自己的疏忽,我不想将这件事告诉我的妻子。不过我又告诉自己,我难道以后都要因为这些违约金而在婚姻中做妥协的一方?”言外之意则是,以后吵起架来,自己岂不是会因为这40美金心虚吃亏?小剧场愈演愈烈,哈斯廷斯甚至错过了当晚预约的健身房。那时候,DVD 技术刚诞生不久,比起传统录影带小巧轻便得多,便于邮寄。思维敏锐的哈斯廷斯很快想到,自己可以创造一个听起来不错的商业模式——透过网络提供电影 DVD 租赁服务,并邮寄给全美国的客户。借鉴健身房的会员制,客户交了会员费之后,每张碟片只收取5美分的价格。没有逾期费用,但不归还就不能续租。而在线租碟让这一切成为了可能。哈斯廷斯是坚定的行动派。1997 年,在美国加州的洛思加图斯,哈斯廷斯和另一位联合创始人共同创办了网飞公司。如同一位破门而入的野蛮人,DVD+线上租赁+会员模式这套模式在当时看起来不可思议。没人看好哈斯廷斯成功。毕竟如果没有违约金,意味着失去一大部分收入——Blockbuster公司的违约金收入足足占据总营收的16%。市场份额情况同样不容乐观。在广告宣传中,Blockbuster公司自豪宣布:只要开车10分钟,用户就能看见一家Blockbuster分店。重重困境下,2000年,创业三年的网飞亏损额高达6000万美元,总用户数仅勉强超过12万人。但哈斯廷斯没有放弃。时任网飞首席人才官的帕蒂评价哈斯廷斯:“他一旦决定做什么,别人是很难劝住的,在谈论他的想法和渴望实现的目标时会像野兽一般。”2000年,互联网泡沫席卷而来。本就不被看好的网飞更是被资本世界直接抛弃——哈斯廷斯跑断了腿,都没能求到哪怕一分钱融资。最困难的时候,他甚至跑到Blockbuster公司门口,希望行业龙头能够收购网飞——只要保留网飞的商业模式就好。Blockbuster公司一阵嗤笑,把哈斯廷斯赶了出去,重重关上了门。这家公司在哈斯廷斯的带领下越来越像一个异类。公司内没有游戏机和咖啡机,他们甚至不搞团建。管理模式更是荒谬:员工不必打卡,可以随时自行休假。危机之中,网飞淬火而生。哈斯廷斯坦言,那些困难让我们不再保守。“以往的成功模式对我们而言不再重要。我们选择放飞自我。”“放飞自我”的网飞终于迎来了春天。随着互联网大量裁员,宅男宅女数量激增。不到一年,网飞用户扩大超过三倍。资本世界嗅到不同味道,迅速将超过8000万融资奉上,网飞起死回生。度过劫难,哈斯廷斯继续野蛮冲撞。在2005年YouTube诞生后,他敏锐判断流媒体市场才是光与影的未来。虽然此时DVD销量已达10亿,但网飞还是毅然拆分主业,全力转战流媒体。泰德由哈斯廷斯三顾茅庐请出。在网飞早期成员中,他是为数不多的内容行业出身者。在加入网飞前,他曾参与过知名电视动画《辛普森一家》和电视节目《好莱坞如何运作》等内容的制作。最初,网飞的流媒体内容严重依赖版权内容提供商。但在2011年,版权方突然加价,将版权费从3000万美元提升到了3亿美元。大抵是看到了流媒体市场高达2500万人的市场规模,这波涨价潮打的网飞猝不及防。缺乏原创内容,成为了网飞被拿捏住的命脉。如果威胁能让哈斯廷斯让步,那他就不是哈斯廷斯了。合作直接结束。网飞要走“自主原创”的新路。参考HBO《冰与火之歌》的高投入和高收益,网飞决定,高投入,制作高品质原创影视。1亿美元买来的电视剧直接一次性全季放出。剧集的高质量与全新的商业模式相得益彰。第一季播出,网飞单单一个季度获得的新付费订阅者便超过了200万人。事实上,在流媒体领域,越来越多的传统巨头纷纷入局。乱战在即,有人问哈斯廷斯:网飞如何生存下去?内容是网飞筑成的护城河,也是网飞面对巨头们的最大底气。细数网飞出品的无数经典剧集,《毒枭》《杰西卡·琼斯》《女子监狱》《王冠》《黑镜》《巫师》,无不令人印象深刻。在2018年艾美奖中,Netflix甚至以112项提名,结束了HBO独占了18年之久的霸主地位。2019年,Netflix以流媒体的身份,意外凭借15项提名领跑奥斯卡。同时,这家一直被电影界边缘化的科技公司,被美国电影协会MPAA宣布成为新成员,成为历史上首个加入MPAA的非电影公司,与传统老牌电影公司迪士尼、索尼影业、派拉蒙、环球影业和华纳兄弟平起平坐,跻身“新六大”。曾经的那家小小的DVD租赁公司,竟能在当今光与影的世界中翻云覆雨,甚至重构了影视行业生态。毕竟,他曾在困境中野蛮冲撞过那么多次。或许也正是一次又一次的横冲直撞,定义了光与影的现在和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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