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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以在50码之外看清一个结婚戒指，也可以在50码外认清楚一只百达翡丽手表。”一位联邦调查局探员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史蒂芬·沃特。这个戴着圆框眼镜的年轻人是世界上最疯狂黑客——艾伯特·冈萨雷斯的至亲好友。现在，他因为涉嫌与冈萨雷斯共谋超过4000万张信用卡信息的网络盗窃案，只能坐在审讯室里，喝FBI口感粗糙的速溶咖啡。“只知道一点儿。”沃特扶了扶自己的眼镜。“虽然不能完全明白他的所作所为，但是我明白，他一定是在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他也从来没有向我透露过具体细节。”联邦探员的神情中的不解愈发浓郁。“既然你不清楚他的所作所为，你为何会言听计从？”“我没得选。”沃特抬头，直视着探员，“他完全可以只凭借人格魅力征服你。更别提他在黑客领域的出色智慧。”“虽然他从来没有强迫过我，但相信我，如果异位处之，你只会和我做出相同的决定。”联邦探员感觉有些混乱。他打算出去抽根烟。路上，他碰到了自己的同事，负责审讯冈萨雷斯本人。“他如往常一样，体面、温和、冷静，很会说话。刚开始，他很沉默，但后来就放开了。”当老冈萨雷斯的小木筏被弗洛里达海岸的暗流折腾的几乎快要散架时，他第一时间涌上心头的悔恨并非是自己一时意气用事，决定从古巴一路顺流而下。而是在于如果就此离开人世，自己甚至没能在人间留下一缕香火。
因此，被一艘海岸保卫巡逻艇救起不久，在1981年。小冈萨雷斯便出生了。历经风浪的父亲希望冈萨雷斯能按“别人家的孩子”这种标准模板成长，成为一个对父母言听计从，长大后拥有体面职业的乖孩子。然而，冈萨雷斯的成长侧写却与父亲的期望恰恰相反。调皮和吵闹，成为了冈萨雷斯成长时的主旋律。10岁时，偶然接触到电脑的冈萨雷斯像其他孩子一样，被这种新奇的交互方式深深吸引。12岁时，冈萨雷斯用自己的钱购买了自己的第一台电脑。当时，在网络世界里遨游的冈萨雷斯，对计算机病毒尚无任何概念。在一次电脑被病毒感染后，屡次开关机无果，他只得请教专业人员维修，用掉了自己两个月的零花钱。这是冈萨雷斯在计算机安全领域的启蒙课。为了让自己的零花钱物超所值，冈萨雷斯频繁向技术人员请教：为什么有人要发明电脑病毒？我应该如何自己维护自己的电脑？闯进网络安全世界的冈萨雷斯对这一切愈发着迷。“我记得好多次跟我妈吵架，因为她想要拔掉我电脑的电源线，或者是她早上6点发现我在电脑前，而我7点半就该去上学。”14岁那年，冈萨雷斯成功侵入了美国航天局，NASA探员为此到访了他所在的南迈阿密高中。那时，冈萨雷斯的入侵尚可单纯归于“实验”和“兴趣”的范畴。当冈萨雷斯从迈阿密达德学院辍学时，他已经通过阅读软件手册，自学了如何侵入互联网服务提供商，以获取免费宽带。他发现自己可以更进一步侵入，获取管理人员的登录信息和密码。“他们的电脑往往是一个隐藏了大量信息、网络图表的地方，”他沉醉于回忆中。“我了解系统的架构，就好像我是他们的员工一样。然而。对于冈萨雷斯而言，辍学意味着自己猝不及防扛下了生活的重担，也意味着自己将要面对从未面对过的经济压力。在冈萨雷斯的成长过程中，很多人告诉他怎么做更好玩，但很少有人告诉他怎么分辨对与错。“借记卡套现”，这是冈萨雷斯选择的道路。结合自己的黑客技术，冈萨雷斯开始非法套现自己的人生。2003年7月的一个晚上，一家银行的ATM大厅中，一名年轻男子披着一头长直发，镶有珠宝的鼻环，进入银行。他从口袋中掏出借记卡，一次性提取了几百美元现金。刚走出银行，纽约警察局的便衣警察便冲到了他的身前，逮捕了他。毫无疑问，年轻人正是冈萨雷斯。在狱中，冈萨雷斯耐心地向警探们解释了他在“在线银行卡欺诈”方面的专长，警方还在他的电脑中发现了数以万记的借记卡账号数据。巧合的是，FBI正在调查一起当地信用卡和借记卡欺诈的案件。进展很不顺利。在听取了关于冈萨雷斯的汇报后，他们认定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几次会面后，冈萨雷斯同意为政府提供帮助以免于被起诉。冈萨雷斯在欺诈上的天赋，使他成了政府有史以来最有价值的网络犯罪线人之一。在他2003年同意成为线人后，冈萨雷斯在一年时间里，帮助FBI建起了一个针对信用卡诈骗犯的巧妙陷阱。特工们通过他，使用黑客暗号占领地下网站，作为卧底买家渗透到网络中，在全世界范围内追踪目标用户。最终，政府官员甚至成功地将网站转移到了一个由FBI控制的服务器上。同时，冈萨雷斯劝说用户使用此网站的VPN来交流。而这个由特勤局设计的VPN，具备一项特殊功能：执行由法院授命的窃听。在他的帮助下，一年之内，检察官至少起诉了12名网络信用卡盗窃犯。冈萨雷斯和探员们一起，连续数月没日没夜地工作。对于他而言，这是一种很特别的经历。从一名锒铛入狱的罪犯，到现在可以和探员们平起平坐，谈笑风生，甚至称兄道弟——这对冈萨雷斯而言，无异于人生的第二次开始。2004年10月26日，冈萨雷斯在华盛顿FBI总部把已锁定的目标集合在了一个聊天会话中。早上9点，探员们开始分别登门拜访。到半夜为止，28名来自8个州和6个国家的人被捕，他们中大多数人就在电脑边。19人最终被起诉。有人估计，这是美国政府有史以来破获的最成功的计算机犯罪案件。冈萨雷斯充分获得了探员们的信任。同样，看上去冈萨雷斯没有放弃这一切的理由。然而，探员们不知道的是，在过去为政府工作的几年中，冈萨雷斯和他的黑客团队从一些美国最知名的公司数据库里，偷盗了大约1.8亿支付卡账户。2005年夏天，他们又侵入了美国最大服装零售商总部的服务器，定位了商店里的旧卡交易服务器，偷走4000万张信用卡的信息。一边为FBI定位嫌犯，一边将成套的卡号卖给美国、欧洲和亚洲的买家，然后获取分红——冈萨雷斯成为了一名双面间谍。双面间谍的生涯终结于2006年的圣诞前夕。司法局接到了一连串急促的报案。根据服装零售商公司的描述，在大约1年半时间内，在美国、波多黎各和加拿大店铺的交易中，有一半的销售额被窃取了。这是美国历史上最大的银行卡数据偷窃案，眼下毫无头绪。“我们毫不夸张地将全世界列入了嫌疑范围，”一位探员说，“如果你面对的是一个杀人现场，那将到处是血，到处是指纹。但如果你面对的是黑客入侵公司，至关重要的信息可能在连接断掉的一瞬间全部丢失。线索从一位FBI卧底处连接了起来。他复制过一位买家的硬盘，发现其中一位联系人似乎是这一系列盗窃案的数据提供者。顺藤摸瓜，他们找到了一个电子邮箱。而这个电子邮箱，属于冈萨雷斯。2008年5月7号早上7点，当探员们冲入冈萨雷斯在迈阿密海边的国家旅馆套房时，冈萨雷斯显得很平静。在拼凑出冈萨雷斯是如何组织这些抢劫的之后，联邦检察官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巧思：“这就像进入银行旁边的一座楼里，然后打地道进入银行。”在宣判会上，冈萨雷斯承认了所有指控。他一动不动地坐着，没有回头看过一眼波士顿联邦法庭的旁听席，在那里他母亲冷淡地坐着，父亲则拿着手帕抹眼泪，他的姐姐安慰着他。他也没有看过他的旧同事一眼。冈萨雷斯只是身体前倾，凝视着前方的法官，似乎是盯着一台电脑。在狱中，他度过了29岁生日，生日那天，冈萨雷斯花了一整天时间，读了一本巴菲特的传记。“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冈萨雷斯说，“因为我需要钱。特勤局的工资不够我花，我需要钱。”但道德的鞭子始终抽打着他的灵魂。“我发觉做调查很刺激。”冈萨雷斯说，“利用智慧，找出他们的身份。虽然回头想想还是挺容易的。当一个人信任你的时候，他们会放松警惕。这会使我良心感到不安。”他总结道：“我陷入了一种道德困境，不像大多数的线人。”冈萨雷斯确实喜欢花钱，他曾以“50美分”的新专辑以及同名的电影《要钱不要命》来形容自己。然而，与冈萨雷斯共事过的黑客曾评价他：冈萨雷斯并不是一个有天赋的编程者，实际上，他甚至不会写简单的编码，但他可以理解整个系统，而且常常用独特的恩赐来拉拢他们。这就是计算机犯罪对冈萨雷斯来说最主要的吸引力。而在被捕后，冈萨雷斯曾向探员坦诚，自己的确喜欢偷窃。“无论我有怎样的道德感，都被兴奋感给盖过了。”这是来自于一位最为信任冈萨雷斯的探员的发问。这位探员曾以自身职业生涯作保，为冈萨雷斯争取到了线人的身份。冈萨雷斯罕见地长时间沉默着，探员也没有说话，空气仿佛凝固住了。过了好久，仍无人开口，探员微微叹息，转身开门，准备离去。“不，是因为我喜欢这样做。我将自己和电脑视为一体，我没法控制自己……”如同美剧《绝命毒师》中的毒师老白，在面对他人对自己制毒动机的质询时，无数次重复“我是为了家庭”。直到生命的最后时刻，面对着尚在襁褓中的女儿，才真正面对自己，坦然说出“我就是为了自己。我喜欢制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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