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0杀出一支“蓝色十字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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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0杀出一支“蓝色十字军”

文 | 史中

最近，在中哥电脑桌面的右下角，出现了一个神秘图标——“蓝色十字”。

你们猜猜这是啥？

估计有人一眼就能认出来，这个不是“360安全卫士”的图标么？

诶，别急着说答案，注意细节。你们用的那个应该是“绿色十字”，为啥我的是“蓝色十字”呢？

咱们点开软件界面，揭晓答案：

这货名叫“360企业安全云”。

你可能会摸不着头脑。企业？？安全？？云？？这不上面还是木马查杀、优化加速之类的吗？

没错，我一开始也是这样觉得：肯定是360又搞什么花招，换了个“蓝马甲”，骗我安装安全卫士呗。

但是，当我登陆了它的“后台”，花了20分钟搞清楚整套系统是干啥的之后，我突然有一种“卧槽好像哪里对了”的感觉。

于是我冲进360总部，跟“企业安全云”幕后的这群技术宅聊了聊。

我发现，这个小小的“蓝十字”像一个隐喻，它是两条河流的交汇点：

一条是“人类协作模式演进的洪流”，一条是“360公司转身的暗流”。

且听我细细道来。

（一）“绿色小秘书”和“蓝色大秘书”

“你有没有发现，现在人们用电脑，和过去用电脑的姿势不一样了？”马博凯问我。

我一脸问号。

过去人们的日常生活都离不开电脑；但是现在很多事情用手机就能方便处理，你下班回家以后是不是很少开电脑了？
电脑越来越变成了一个办公场景里的工具。

他解释说。

哦，原来他强调的是“身份”变化：同样是一个人坐在电脑前，过去他的身份是一个“个人”，现在他的身份很可能就是一个“员工”了。

为啥马博凯对“使用电脑的姿势”这么关心嘞？

因为他是“360安全卫士”的负责人。

马博凯

咱们都知道，过去十几年，360安全卫士一直以一个“小秘书”的状态存在于上亿台电脑里，帮你杀毒，管理应用，挡住恶意软件之类。

秘书嘛当然要关心老板的姿势，才能提供更好的服务。（当然，这位秘书不领工资，只能抽冷子给你整点广告啥的贴补家用。。。忍了多年广告的浅友们，现在可以找马博凯算账了

）

话说回来，2020年的马博凯也是辗转难眠，每天都有一种“在悬崖边摩擦”的感觉。

因为时代变了。

越来越多“企业员工”使用这位“个人小秘书”，导致了两个尴尬的错位：

尴尬一：在办公场景里，好多原来给个人电脑开发的功能（比如照片整理、系统瘦身之类）用的人越来越少。
尴尬二：办公讲究“专业性”。如果还用“免费+弹窗广告”的模式提供服务，人家开着会正在投屏讲 PPT，你猛然来了个弹窗，这就。。。有点不合适了。。。

小秘书被冷落，小秘书很伤心，小秘书要抱抱。

刻不容缓，马博凯和团队里几个核心同学围在办公室里，决定搞事情——研发一个新的“超级无敌史诗神话企业级大秘书”。

讨论来讨论去，大家打成一致，这个大幂幂“大秘书”必须做到两点：

第一：踏踏实实为企业员工提供价值服务！！！！！！
第二：决不能上弹窗广告，绝不！！！

讲真，这种自我革命就像蹦极。站在平地上吹牛各种狠，真爬上高台腿就开始软。。。

就拿弹窗广告来说。这么多年，广告几乎是360安全卫士唯一的收入来源。虽然广受诟病，但事实不可否认：每次点击几厘钱的广告费累计起来，才让技术团队有工资养家糊口，不至于饿着肚子给几亿人免费提供安全工具十几年。

那么，这个“大秘书”如果不上弹窗广告，团队从此要喝西北风么？

技术负责人朱振江还记得，当时确实有一部分同事强烈提出这个担心。

但讨论之后，大家还是决定不能再走“从用户那抠钱”的老路，我们这次要做出360真正的良心产品，诚意之作！

朱振江回忆。

什么叫诚意呢？如果自己不损失任何东西，就不是诚意。

于是他们商量：这个“大秘书”的核心功能全部免费，让大部分企业都能用得爽；只拿出一些高阶功能收费，这部分费用作为团队的研发补贴。

说白了，这个决定相当于把秘书的生死交给了大家：

只有功能做得足够好，愿意买单的人足够多，这位“大秘书”才能活到下一集；如果功能做得贼拉好，坚持到最后一集打败大BOSS也未可知。

为了和过去的自己“做个了断”，这群人决定把“360企业安全云”的 Logo 染成蓝色——“蓝色十字军”就这样成立了。（这个软件最初起名叫“360安全卫士团队版”，为了方便讲故事，我们就统称企业安全云了。）

蓝色十字军站在旷野，威风凛凛。士兵们面面相觑，咱们接下来去哪？

迷茫不是装的，是真的。

对于个人用户的需求，这群人过去十几年摸了个门儿清；但是企业到底需要啥功能，确实是两眼一抹黑。

不过没关系，鼻子下面长了嘴，问呗！

说到问，那就得给你介绍一位社交天花板，360企业安全云的产品负责人王文昊。

王文昊是1998年生人，集小鲜肉的年轻和技术宅的老辣于一身。2019年他加入360卫士团队不久，就跑遍全国各地走访360的用户，包括企业、学校、电脑城，尤其深得各个电脑城装机店老板娘的喜爱。

研发企业安全云，妥妥地又轮到他“深入一线”了。

不过这次调研的对象不是老板娘，而是中小企业的老板和网管。

（二）玛莎拉蒂的性能+卡丁车的操作

北京通州，一个小型办公室，马博凯和王文昊一行坐定。

这家公司是朋友关系介绍的，搞金融贷款业务。老板倒是很热情地接待，但他公司的IT治理水平。。。还真是一言难尽。。。

办公室里一共有40多台电脑，网管的数量却是0。

毕竟，小公司活下去才是主要的，经济不太好，谁有闲钱雇个网管啊。。。

这个背景下，问题就一个接一个出现了。

⇓⇓⇓⇓⇓

首先，电脑的稳定性非常堪忧。

老板告诉王文昊他们，公司隔三差五就有电脑因为各种原因宕机，自己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嘱咐大家：“都安装杀毒软件！”

“那你最后怎么知道大家都安装了没有呢？”王文昊问。

“我也不能一台一台去查，反正他们说安了就安了呗。。。”老板实话实说。

仿佛中间有一道“时空之墙”，老板对于电脑状况完全没法掌握。

其次，不光是杀毒软件，其他软件的安装也让人头疼。

比如，前两天老板让所有人都下载一款办公软件，可是员工的电脑水平参差不齐啊，有的是“网上冲浪大师”，有的只能找到开机键。。。

这导致他们下载办公软件的方式也不同，有的会在360的软件管家上找，有的就去搜索引擎随意搜。

结果，有人就中招了——下载了恶意软件全家桶，蹦出来一堆弹窗不胜其烦，真正需要的软件反而没装上。

再有，数据的保管和传递也是个烦心事。

这家公司不是搞贷款的嘛，它的业务涉及到借款合同，里面有客户敏感信息。但合同经常是员工之间用U盘拷贝来拷贝去。

这些U盘就很可疑，谁都不知道插过什么地方，自带一种“毒窝”气质。搞来搞去不仅电脑容易中毒，客户资料也容易流失。。。

你看，老板一顿吐槽，看上去好像是几个不相关的问题，不过王文昊马上意识到，这背后说的是同一件事儿——统一管理。

只要设计一个后台系统，把所有电脑都“一把抓”起来，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王文昊总结陈词。

只要有一个“爷爷”，把各个电脑的葫芦娃都统一管起来，问题就简单多了。

说起来，这根本不是啥新鲜思路。

如果看美国的话，从1980年代开始，就有很多人开始研发这种统一管理软件。如今美国的中小企业日常也都在用这些软件。

从专业角度看，它们分为两种：偏向资产管理的就叫做“UEM”（统一终端管理）；偏向杀毒安全的就叫“UES”（统一终端安全）。

问题是。。。为啥已经40年过去了，很多中国小企业的电脑们还是各自为战，一盘散沙呢？

是中国没人研发这种产品吗？当然不是。说起来，其实是两个很简单、很现实又难以启齿的原因：

第一、贵。

第二、用不明白。

当时王文昊他们走访的很多企业，情况都和刚才这家公司差不多——没有网管（或者某个员工兼职网管），老板也不是计算机专家，但凡是需要写几行代码才能配置的管理系统，那是统统再见。。。

不是小企业没需要，而是他们的需要太接地气，没人看得上。。。

但“接地气”这不恰恰是360的强项吗？

于是，“360企业安全云”要做成啥样，就变得很清晰：

1、要用统一的系统把一堆电脑的“安全”+“管理”都抓起来。
2、界面要极其简单——简单到会用“360安全卫士”的人就能用。

说白了，就是玛莎拉蒂的性能+卡丁车的操控，一踩油门就走，一踩刹车就停，普通人也会开。

说干就干！

马博凯告诉我，在借鉴了国内外做得比较好的软件之后，他们把自己的系统设计成“三明治”：

第一层，是设备和系统。

比如，公司都有哪些电脑？各个电脑连接的外设有哪些？这些电脑的CPU、内存、硬盘分别是什么型号？CPU现在的温度是多少，硬盘用了百分之多少，网络下载流量是多少？

再比如，各个电脑的系统分别是什么型号？系统有没有打补丁？最近有没有杀毒？

我截取了一个“运行状态”的界面

（点鸡可以放大）

这些具体数据握在手里，就像拿着一个火把，把公司的电脑们都“照亮”了，心里有数自然不慌。

然后你可以按部就班帮电脑们打补丁、杀毒、升级系统、禁用U盘外设、清理硬盘、增加存储空间等等。。。。

当然，技术宅们也设计了一个“活扣”：既可以所有电脑一网打尽，也可以把电脑分成组，每个组分别微操。

第二层，是软件。

这里的信息包括：各个电脑里都装了什么软件？数量是多少？版本号分别是什么？每天各软件使用时长是多久？

对软件情况心里有数之后，管理员就能把安装包推送给电脑，远程一键安装，把所有电脑上的软件调成统一版本。而且，如果发现哪个电脑上有恶意软件捣乱，也能一键卸载。

既然能推送安装包文件，那当然也能推送普通文件。

所以这群技术宅又单独设计了一个“文件下发”功能。

比如，公司想要发布个规章制度，原来得发在公司微信群里让大家自己下载；现在通过“文件下发”，直接就能怼到每个员工的电脑上，还能自动打开在屏幕上让你看。

选了红框里这个按钮，效果就是文件直接弹开。

第三层，是数据。

中小企业的数据虽然不如大企业多，很少有大黑客看得上，但还是可能遭遇两种风险：一个是“锁”，一个是“丢”。

锁，就是勒索病毒。勒索病毒传播起来，一般是广撒网、不长眼、“有枣没枣打三杆子”。

一旦中招公司资料被锁定，恢复起来希望有点渺茫。所以要防患未然，专门设计一个模块，对勒索病毒的行为早发现早治疗。

丢，一般是人为泄漏。如果在屏幕加上水印，就能防止99%的截图外泄。

仔细看，这张屏幕截图就带了水印。

“三明治”讲完了，中小企业电脑面临的方方面面风险就基本保护全了。

你有没有发现，刚才我截的图里，所有功能配置下来基本只用鼠标就够，不用键盘，更不用敲代码。这就是他们拼命要做到的“玛莎拉蒂+卡丁车”效果。

原型系统做出来之后，团队每个人都像瞅自己孩子一样，越看越爱——这才是企业IT管理系统应该有的样子嘛！

不过，故事讲到这，还有一个关键问题没有解决。。。

（三）“渣男时代”的生存守则

你有没有发现，“360企业安全云”和大家熟悉的“360安全卫士”在技术架构上有个巨大的不同：

360安全卫士是单机版软件，只需要安装在电脑上就行了，它用的是本机的计算力，就像散落的星星那样相互没有干扰；

而360企业安全云除了要在每台电脑上安装，还要有一个“主控程序”和所有电脑相连，就像“太阳系”那样；

所以，关键问题就是：这个“太阳”（主控程序）放在哪运行？

你可能最先想到：放在老板的电脑上运行应该可以吧？

其实不行，首先这个主控程序比较占用资源，而且需要实时跟各个被管理的电脑联系，还要不定期升级，所以运行它的电脑算力要强，还不能关机。

你可能还想到：那就在办公室单独放一台高配电脑，让它常年开机，不就行了？

其实也不行，主控程序很复杂，把员工电脑和这个主控电脑连起来的过程也比较繁琐。

万一运行出了Bug，老板也不会修啊。。。这么一搞，本来是为了省事儿的系统又变难了。

那应该放在哪呢？

其实“360企业安全云”这个名字已经透露了玄机。没错，最终他们的决定是——放在云上。

简单来说就是：

1、360在自己的云机房里日常维护这套主控程序，然后像宾馆那样隔成一个个小房间，“出租”给千万小企业。
2、每个小企业只要在网页上登陆后台，就相当于进了自己的专属房间。在里面就能看到自己的后台，管理公司的电脑。

多说一句，这种“通过网线和云端服务相连”的模式，其实就是现在最火的“SaaS 模式”。

所谓 SaaS，翻译成中文就叫“软件即服务”。

它的一大特点就是：订阅就能享受服务，不订阅就不享受服务。（其实我们身边的 SaaS 已经有很多，大家熟悉的就是网易云音乐——每个月交15块钱就能听歌，下个月你不交钱就没得听。）

我喜欢把 SaaS 模式称为“渣男模式”。你看，有需要就在一起，没需要就江湖再见，两不相欠，你说渣不渣。。。

但话糙理不糙，渣男模式恰恰反映了这个时代的真实需求。

因为在我们身边，有一个隐秘但不可阻挡的趋势：人类的协作模式正在从“稳定的大企业”走向“多变的小团队”。

这个现象可以用第一性原理解释——因为科技的发展，普通人可以调用的能量越来越大，如此，个人对组织的依附关系就在日益下降。具体的论述我曾经专门写过一篇文章《我们该不该怀念2021》，有兴趣的浅友可以跳转去看。

具体到我们的生活里，你也许能观察到这样的现象：

小明可能白天是A公司的程序员；到了晚上，他就和朋友的B团队合作搞起了剪辑创作；而下个月，他把老板炒了鱿鱼，又加入了C公司做项目。

那你说，小明属于哪个团队呢？

如果用 SaaS 的思路，就能把小明“切成片”：

小明为A公司服务的时候，电脑就接入A公司的企业安全云，接受A公司的管理，传输接收A公司的资料；
当小明和B团队合作的时候，只要点一下按钮，电脑就立刻接入了B团队的管理体系；
当小明啥也不干的时候，他的电脑就退出了所有团队，不跟任何系统合作，也不被任何人管理。

从小明的角度看，事情变简单了：他自己拥有好几个身份，相互还不干扰，仿佛同时谈了三个女票的渣男。

从A公司老板的角度看，事情也变简单了：今天是小明接入系统，明天是小李，后天小赵、小张，只要后台点一下部署，就能让他的电脑融入公司网络，纳入统一管理了。

从360的角度看，事情也变简单了：不用派出服务人员去大小企业帮忙安装部署系统——只要你有手机号，注册一个账户就能帮你变“渣男”。

你看，有了 SaaS，老板轻松，小明轻松，360也轻松。

这才是“渣男时代の奥义”。

吹完渣男时代，我们回到故事。

紧锣密鼓一顿开发，2020年中，“360企业安全云”终于上线了。

按道理说，这个时候应该赶紧招呼大家过来用啊，可是，问题又来了。。。

团队内部对“怎么推广”这个问题，形成了鲜明的两派：

一派我称为“强推派”。

他们觉得，咱们不是有360安全卫士个人版么？将近10亿的装机量，就用它强推一波广告，肯定分分钟就能招来上成千上万的用户！

另一派我称为“安利派”。

他们觉得，360安全卫士个人版的用户中，企业老板、网管毕竟是少数。这么广撒网找来的客户很可能不精准，应该采用“安利模式”。。。

“安利模式”只是开玩笑的说法，简单来说就是先介绍给一些认识的老板或者网管使用，如果他们觉得好，再靠口碑传给他们的朋友，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当然忙不白帮，他们如果推广给别人，还能拿到现金鼓励。

马博凯想来想去，决定搞“安利派”。

王文昊带着几位同学，在360过往十几年维护的社群里仔细挑选，把企业主或者网管都拉出来，组成一个新的群，然后给大家隆重介绍这位新朋友——“360企业安全云”。

老板们一看，360这么有诚意，面子要给，纷纷注册账号。

很快，他们的反馈回来了，出乎意料地热烈。

有一家吉林企业，是做家电零售的，全省各地有55个门店。

过去几年，它的总部工程师都快烦死了，每次去门店视察，发现电脑有好多都中毒了，一开机先得手动关闭30多个自启动程序。。。

当时，他只能给电脑装上360卫士个人版，但是这位工程师一回到总部，下面啥情况就两眼一抹黑了。下次再去门店视察，系统早就不知道被谁重装了，360卫士也无影无踪。又是一堆病毒。。。

工程师气得想给电脑砸喽。。。

这回就厉害了，企业安全云一直和终端相连，从后台可以看到各个门店的电脑状态，哪个不小心安装了恶意软件，坐在总部办公室就能帮他给卸载了。

还有一个网吧老板，把自家网吧的管理软件从“360个人版”换成了“企业安全云”，每天监控各个电脑的状态，不亦乐乎。

那天早晨，老板突然看到一个“硬件变更”提示：昨天夜里，一台包间里的电脑显卡发生了更换——从一个高配游戏显卡换成了普通显卡。。。

老板蒙圈了。

他突然想到，可能是上网的顾客干的！于是马上报警，警察叔叔跟他要证据，但包间里没有监控。。。他情急之下，把360提示“显卡更换”的后台记录当证据给提交了。

不久，犯罪分子果然缉拿归案。。。

这个截图是我从新闻里看到的另一起显卡盗窃案。放在这里让大家感受一下气氛。

这边，很多企业问题开始被解决；那边，用户量开始暴涨。朱振江看着后台的用户从几千到几万，然后突破几十万，心里美滋滋。

然鹅，猝不及防，用户群里响起了嘈杂的吐槽声。

因为他们发现了那个“付费”按钮。。。

“原来让我们做种子用户，是为了割韭菜啊！”

“我们老用户支持了你们这么多年，还要从我们身上坑钱？！”

质问不绝于耳。

360团队的人心里一下子五味杂陈。

他们没办法给用户解释，自己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放弃“免费+广告”模式。可如果企业级服务所有功能都完全不收费，是没办法支撑下去的。况且为了表达诚意，团队已经把资产管理、软件分发之类很多核心功能都免费开放了。。。

到后来群里有人开始怀疑：现在免费的功能，没准将来都要收费呢！

360憋不住了，赶紧辟谣：已经免费的功能，将来是永远不会收费的。大家不想付费，也可以放心一直用下去。

可用户还是将信将疑。

朱振江回忆，当时团队压力很大，为了减轻对用户的“刺激”，他们甚至把付费功能的入口给“藏”在了二级菜单，让人不容易发现。

有些很担心的用户，我们为了打消他的疑虑，只好针对性地把他的付费入口完全隐藏了。。。

朱振江苦笑。

最好的解释是行动。大半年过去，“企业安全云”的免费功能不仅没有变成收费，反而免费模块越增越多。

一天天熬过去，技术宅们渐渐发现，把“安全卫士个人版”和“企业安全云”作比较的人越来越少；后来的企业也对付费功能也更加接受，真金白银掏钱的爽快老板也变多了。

看着后台的用户增长数据，他们长出一口气：“360企业安全云”应该死不掉了。。。

企业安全云团队的同学

（四）细细的红线

随着严肃的企业用户越来越多，用户开始七嘴八舌地给产品提改进意见。

王文昊注意到很多用户都提出一个需求：想看到特定电脑浏览某个网站的时间有多长。

既然人家想看，那应该赶紧做啊。

不过王文昊立刻警觉，这里面有问题。

“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个信息呢？”他问提意见的用户。

用户回答：“我怕我的员工上班摸鱼。”

理论上，360软件拥有电脑的权限，当然可以精确探测一台电脑上了什么网站，上了多久。但是如果我们把这个信息给老板，就侵犯了员工的隐私权。所以，这件事我们决定不做。

王文昊回忆。

在他心里，虽然对电脑的管理很重要，但是“隐私保护”却是更重要的事情，这里有一根红线。

一个好的管理体系设计，不能偏向管理者，也不能偏向被管理者，而是要公平。
任何一个人只要有手机号就能注册，登录后台。老板可以看到的管控界面，员工也可以看到。如果我们帮助老板侵犯他的隐私，他分分钟就能知道。
所以，我们是接受双方的监督。

他解释。

虽然隐私红线要遵守，可是员工摸鱼的事儿，终究要有办法解决啊。

企业安全云的产品团队商量了半天，找到了“迂回方案”：

1、虽然不能显示具体电脑的动作，但是可以显示公司所有电脑总计登陆某个网站的时长。
2、老板也可以设置一套网站黑名单禁止员工访问。员工即便试着访问黑名单网站，老板也只能看到总拦截次数，而不是具体拦截了哪个网站。

你可能会问：如果公司很小，比如就3个员工，那老板也能大概猜出来是谁上了什么网站啊。没错。只有3个员工，他们的数据就不好通过混淆来隐藏了。

后来我们对系统进行了修正，只有5台电脑以上，才能看到电脑登陆网站的大数据统计。

王文昊说。

当然，用户提出的需求也不都是这么“拷问灵魂”。有些脑洞还是给了团队很多启发，他们最终决定实现出来。

比如“壁纸下发”功能。

就是让管理员可以把所有或者部分办公电脑的桌面壁纸换掉。

这个功能乍看上去可有可无，但是发布之后却深受喜欢。很多销售型的小公司，喜欢把公司口号打在屏幕上，鼓舞士气；医院、学校机房也希望桌面整齐划一，看上去专业有序。

再比如“网站屏蔽的时间选项”。

上班时老板不想让员工摸鱼，可是中午休息时，或者下班后，就不想限制员工。于是他就可以把禁止访问网站的时间调成自己公司的工作时间段。

用户社区的活跃分子看到自己的建议真的会被采纳，也就越来越喜欢跟王文昊他们沟通，把真实想法告诉团队。

2021年，王文昊注意到一种特别的用户——家庭管理员。

他们的玩法是：把家庭成员的电脑组成了一个团队——老人的、孩子的，自己的和媳妇的。

甚至很多家庭用户还付费开通了高级功能。。。

初看上去不容易理解，但仔细想想，这也很合情合理。

很多上有老下有小的“社畜”，哦不应该叫社会中坚力量，都很纠结——家里老人可能不小心访问诈骗网站，孩子可能会看到不合适的网站，甚至自己也经常不够自律过度玩游戏，需要一个系统把家人的电脑管理起来。。。

过去，即便有需求，也不会有人狠到搞一个“企业级管理软件”来做这件事儿。

但是，企业安全云的门槛实在是很低，随便注册就能用，又足够简单，所以这个沉寂很久的家庭管理的需求就被激发出来了。

如果从天空俯瞰，这同样也是人类协作模式进化的另一个侧面。因为家庭也是“小团队”的一种。

如果每个家庭都有一个“后台”，有一个专属的网络空间，那么，更多的*协作可能*和*商业机会*就会在这里诞生。

意识到这个意外惊喜，“企业安全云”的这群人深受鼓舞。他们面前仿佛出现了一片更大的汪洋蓝海。

然而，澎湃的海浪能带来新的希望，也会带来汹涌的危险。

（五）惊涛拍岸和“坚硬的企业级”

对于技术负责人朱振江来说，过去两年可是横拢地拉车，一步一个坎儿。

别忘了，从你我这样普通用户的角度看，咱们只是在向“辖区”内的几十上百台电脑发号施令；但是从360的角度看，每一秒系统可是在调度成千上万的机器在和云端相互通信。

这有点像顺丰快递，你在屏幕上只能追踪自己的那件快递，可顺丰后台却同时要管理几十万件快递。

假设这是一个国家的地图

对于“360企业安全云”来说，每个管理指令从“指挥端”到达“接收端”，就像送一个快递包裹。因为中间要经历多个中转站，难免会有“丢包”、“错漏”、“断联”之类的情况发生。

这些情况都会让指令执行出现延迟，甚至是失效。。。

但用户才不管这些，我下发了一个指令，你必须百分百给我送到啊！送不到就是你的失职！

因为涉及很多传递、校验环节，最开始我们的指令从发出到终端执行需要15-45秒。
可是这太慢了，用户发完指令，马上在电脑前面等着指令生效。看了几秒之后发现没动静，就开始怀疑系统是不是出故障了。

朱振江回忆。

某种程度上，这是因为手机把用户“养刁了”。

你给朋友发一个微信，不论天南海北，他一秒钟不要就能收到，于是咱们对于企业级 SaaS 服务的要求也得是——实时生效。

但 Windows 的系统架构比手机架构复杂很多，很难做到和手机通信一样快。

可用户就是上帝。朱振江只好和同事们死抠网络优化，对推送补充轮巡，优化长链接的心跳维持。。。一顿操作，终于把信号生效时间提升到了5秒。

以防有人觉得5秒也长，他们还专门写了提示信息，当管理员下发操作之后，会看到“预计5秒内收到响应”的字样。

刚才说的还只是“下发信息”，而为了看到各个电脑的状态，系统还要不断向终端“询问信息”。

事实上，询问信息的频率，远远大于向终端下发指令的频率。

这就造成一个问题：

询问频率太快，就会对网络产生压力。如果是小公司或者家庭宽带，就会感觉上网变慢；
可反过来，询问间隔太长，就会感觉反馈不灵敏。比如某个电脑关机了，半小时之后管理员才看到它下线。。。

结果就是：问得太勤，用户吐槽。问得太少，用户也吐槽。进亦忧，退亦忧。。。

问的太多就会招人烦。。。

朱振江他们又反复调整，最终把上报的时间调成了平均间隔10分钟。但这10分钟只是平均值，系统还会自动探测调整：网络质量比较好的大组织，就回传频繁一些。带宽不够的小组织，就回传少一些。

这些细节故事，其实只是一面面小镜子，它们凑在一起，才共同折射出一个庞然大物。

这个庞然大物，就叫“企业级”。

这么说吧，企业级产品和个人产品完全是生殖隔离的两个物种。

之前我们说过，过去的“360安全卫士个人版”就像星星。某个用户电脑上的安全卫士出了问题，就像天上的星星少一颗，从宏观上根本注意不到。

可是，“企业安全云”就像一个太阳系，如果“太阳”出了问题，所有的星星都会瞬间暗淡。

所以，这个太阳哪怕发生最轻微的震颤，都是不能忍受的。

有一件事让朱振江记忆至今。

2020年末，朱振江有点隐隐担心。因为用户一天天增加，但系统后台架构却一直没有升级。

他心里有一个小人提醒：虽然现在还能扛住，但理论上，系统总有承载极限，应该尽快研发新的架构。

但马上，心里另一个小人说：别急，从长计议更加稳妥。

就在这一天早晨，运营同学像往常一样，在很多用户群里做了宣传，鼓励大家注册账号。

毫无征兆，系统压力飙升，后台警铃大作。数据显示，缓存模块被流量打垮，雪崩式的连锁反应瞬间发生，甚至所有技术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企业安全云的后台就已经挂了。

朱振江猛地从桌子前弹起来，一回头，看到团队里几个年轻的技术同学茫然地看着他，眼里充满了无助。

几秒种后，用户群里也炸开了锅，大家七嘴八舌报告后台出现问题，工单系统也收到雪片一样的投诉。。。

那一刻我感觉到很沉的责任感。我们做的不仅是一个工具，还是很多企业运转赖以仰仗的系统。任何理由都不能让我们辜负用户的信任。

朱振江回忆。

最重要的是先冷静下来，他让大家先关闭所有系统，然后一点点把用户请求重新放进来。

但“放人”是个技术活：如果放得太慢，系统不能用的时间就拖很久；如果放得太快，系统可能再次被打挂。

大门的开关程度控制，就只有靠老司机的毕生经验了。。。

就这样，一会儿开一会关，盯着屏幕四个小时，所有用户终于重新接入了系统，风波总算暂时平息。

那之后第二天，朱振江就带着大家做两件事：第一，启动对受影响用户的赔偿；第二，启动下一代技术架构的研发。

360过去主要做个人产品，这种云端架构是大多数技术同学不熟悉的。这次教训也让我们狠狠补了一课。今天我们的技术架构已经绝不会“按需研发”，而是“超前研发”。系统停服的事情再没发生。

朱振江说。

说起来，那次“宕机事件”虽然是企业安全云这群人的独家记忆，但他们的成长却非个例。

如果从天空俯瞰，360的很多团队都正在转向“企业级”这条新路。这条路对于大多数360的人来说都很陌生，但他们三三两两，人影幢幢，不仅没有回头，反而越聚越众。

而这，也许才是更值得我们注意的真相。

（六）艰难的“新故事”

大概从两三年前，360的创始人周鸿祎就在各个场合表决心，要把业务重心从个人向政企倾斜，但作为吃瓜群众，大家的感觉却并不直接。

究其原因，也许是两个：

一方面，360搞了很多国家级的安全项目，普通人不知道，也不敢问；
另一方面，很多中小企业又确实没用到360的企业级产品。。。

2022年初，老周一回头，“企业安全云”不正好是打破尴尬局面的好东西么？

他决定把企业安全云上升为公司的重点产品，亲自刷脸大力推广。于是，这个最初来自团队内部的实验产品一下子成为公司级的明星。。。

有趣的是，在一个宣传“企业安全云”的视频里，老周没有穿红衣，而是换上了板正的西装——“企业级”的西装。

遥想16年前，360安全卫士开创“免费+广告”的模式，在个人安全市场里成为故事的绝对主角。但是，这个叙事本身，也渐渐成为禁锢它的牢笼。

在我看来，企业安全云之所以值得我们留意，是因为这群人在过去几年做了两个正确而艰难的选择：

第一，抛弃掉广告模式；
第二，从头积累种子客户。

企业安全云抛弃掉过往优势的同时，也抛弃掉了过往的羁绊。这群人通过和过去的自己切割，得以跨越“次元壁”，走进了一个全新的命运故事。

王文昊告诉我，在企业级市场站稳脚跟后，他看到了好多以前不可能发现的新机会。

比如，现在企业安全云只能提供“安全和管理”功能。但是中国一千万家中小企业缺少的可不仅仅是“安全和管理”啊，他们需要的其实是“高效的生产模式”。

大企业已经使用多年的“财税软件”、“发票管理系统”、“出纳系统”、“电子签章”、“员工绩效系统”、“金融服务平台”等等，这些先进的生产工具对小企业来说都很奢侈，甚至可能都没听说过。。。

他感慨。

“刀耕火种”，就是中国大量的中小企业的现实。

在这样的生产力水平下，利润率自然岌岌可危，抗风险能力差，这次疫情来袭，很多中小企业生存状况变得艰难，恰恰也印证了这一点。

如果我们能够成为中小企业信任和经常使用的平台，接下来我们就有机会作为一个入口，把各种 SaaS 化的生产工具和模式接入小企业。

王文昊说。

实际上，这群人也确实在尝试这样做。

我发现，在企业安全云的后台，专门留出了一个“渣男式扩展”槽，可以连接更多的 SaaS 应用。虽然现在里面只有很少的软件，但它背后的野望却清晰明了。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成功，但我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了星辰大海。

告别前，朱振江对我感慨：

大家对360有个经典的批评：有能力，缺产品。我听了心里很难受，但觉得也有道理。
我们过去做的事情，就像一个个小的专卖店。但是现在，我们想做出一个宏伟的大厦，把我们十多年积累的能力全都集中在里面。
在企业安全云上，我看到了这个希望。

所谓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紧要处常常只有几步。

对于360来说，也许紧要处就在此刻。

参考文章：

·《我们该不该怀念2021》

“渣男”时代

也许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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