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度征文 | 两个身份的拉扯与平衡:一边上班,一边当艺术家
2024-3-15 11:31:48 Author: sspai.com(查看原文) 阅读量:3 收藏

年度征文 | 两个身份的拉扯与平衡:一边上班,一边当艺术家

编注:本文是「2023 年度征文:分享你的关键词」的入围文章。本文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少数派对标题和排版略作调整。

由于收到的投稿较多,目前仍有入围文章并未推荐至首页。为保证所有入围文章在最终评定时都能拥有足够的首页展示时间,本次征文的最终结果公布时间已延后至 2024 年 3 月 24 日。感谢大家的支持!


「本文参加 2023 年度征文活动。我的 2023 年度关键词是:平衡」

上一年的征文里,我回顾了自己在硕士毕业后,选择以Freelancer的身份工作并生活的经历,在文章的最后,我坦言自己疫情三年来的踌躇与不安,坦言经不起推敲的社会身份与能够负起责任的能力缺失,于是我决定在接下来的一年作为测试,测试自己是否能以常规的社会工作者身份为生,试图搞明白我这样的人是否能在职场生存。

说得简单点,我决定去上班

离开了上海,试图在新的城市从头开始做一个“正常人”

如今一年过去,我想我已经有了答案,恰逢新一年征文的主题中有「平衡」,不如也给我这一年、原有身份与新身份的拉扯打个总结。

一人当三人,一年抵三年

2023年完成了两次岗位跃迁,跨越了三个行业,在年初,我是时装婚纱的品牌运营,年中短暂被邀请到户外露营赛道负责品牌全案,之后就跳槽到了储能公司,作为新能源品牌的视觉设计师直到现在。

回到实验的开始,过往三年的自由职业我积累了足够多的项目经验与筹码,同时习得了不同工作职能的工作方式与能力,对于“求职”过程,这一年要比想象中顺利,这三份工作机会的获取基本只是简单提交了作品集,仅新能源公司比较正规与严格,一共三轮面试,最后拉扯了一周薪资条件才拿到offer。

如何描述这三段经历呢?一开始总是兴奋的,而后的内耗与消磨也无法避免,但每一段经历都比之前的起点更高,学习到的行业经验也更多。总结起来,就是我总是在超负荷、超职责的状态工作,也借助这短暂但拼命的一年,我觉得自己已经对“职场”有了较为清晰的观察与判断,虽然还不足以抵达职场里非常高的生态位,但目前的认知水平也足够指导我的下一步行动。

大家都不结婚了,我去做婚纱

时装婚纱品牌的运营岗是第一步尝试,与过往的工作经验有所重合,同时岗位要求比较简单,几乎是假想自己是刚刚毕业的状态所选择的第一份工作。事实上工作职责与能力确实是在向下兼容,一开始仅仅只是负责品牌社媒账号矩阵的组建与运营,自然也包括内容制备,包含了文案、设计、摄影的相关工作。后来因为自己实在不容许一些简单的事情以很糟糕、很不专业的方式实现,就也开始参与到品宣环节的方方面面,包含以提高知名度/话题性为目的的营销策略制定,线下展会与活动的内容策划,供应商对接与品牌物料的设计制备等,甚至整个品牌的视觉输出也是由我来把控,从平面到短视频内容,从线上内容到线下实物。

工作期间制作的品牌画册 / 拍摄的日常设计花絮

于我而言也有成长,借助这一份工作我开始了解到针对b端的营销策略与动作与之前to C的不同,认识了很多行业内的朋友,包括设计师,展会解决方案,品牌人等;也是第一次在固定岗位上拥有了助理,有人能协助分担部分偏向执行的工作真的会给工作带来幸福感。但不足半年的时间也看到了这一职位的发展上限,公司与所在品牌的体量还是太小。我多少带着一些追求卓越与职业发展的野心投身职场,于是在接近年中的时候,接受了一个户外品牌的邀约,去组建更为健全的团队执行品牌全案。

当然后续证明这也是一个“画出来的饼”,所以呆的时间也不算长。

在户外工厂里做品牌,好比开碰碰车参加拉力赛

在户外公司我承担了比之前更多的工作内容,由于得到的需求是对传统的户外品牌进行重定位与年轻化转型,我做了很多大方向上的调整与构思工作,但也承载了大量的落地与执行。这些繁杂的工作包含了对品牌Slogan、logo、产品线乃至品牌产品配色与VI规范的重置,由此也需要构建新的品牌视觉库;除了图像以外,基础文本素材比如多语言的品牌阐述、历程的撰写制备,面向社媒推流需求的产品评测指南、种草向内容创作指南与案例的制作也仅有我一人完成;与先前职业经历重合的线上营销自然也交由我来管理,与赛道达人、KOL建联与维护都非常耗费时间与社交精力,还得积极扩展跨界活动的共创。

跨界合作的活动现场

这段工作中我几乎没有太多休息,并且意识到一个比较残忍的职场现实,就是在很多时候,有责任感的人反而最为劳累且内耗。看到问题并提出,就不得不担任解决者的角色,并且很难得到内部支持,因为大多数人都学会了在职场“失语”,只做好执行者的角色,允许事情往不专业、得过且过、糊弄的方向去,哪怕明明自己也清楚、也看到了那些问题的存在。

离开的原因比较复杂,一个是察觉到户外行业在过去三年的红利期已然进入到末期,衰退的迹象已经非常明显;另外对于一个主要面向b端市场的工厂品牌,在这样的阶段进行品牌调性的转型已经太晚,并且非常非常吃力。这段经历也给我提了醒,以我的性格与追求,永远无法与工厂思维作为主导的群体或雇主适配,工厂思维太过于强调对成本的极致压缩,以及对短期效益的狂热追求,由此采取的商业行动很多时候是品牌思维的反向,对我来说实在难以忍受,何况很多时候你的工作并不会被尊重。

得到的成长硬要说的话,对于整个品牌营销的全链路,从工作节点到关键行动,也算有了一个全面的认识,以及就是更加了解自己。我负责的最后一个Campaign是上海ISPO展会,落地了一系列内容营销的策略,也在现场见了很多业内合作过的朋友们,聊了许多关于品牌营销的想法与行动,以及作为品牌人的身份认同。结论就是不管是哪一个赛道,我们这样的人都绕不开去制造绚烂的气泡,但这并不是不切实际与虚幻的描述,创造总是有趣的,而且当它真的足够大足够美丽的时候,自然也会变得坚固;而海浪汹涌而来,殷实的气泡就会变成建筑,留在退潮的滩涂上,大浪淘沙,美和卓越的东西被留下,被记住,而我喜欢美丽的东西,我要做美丽的废物。

2023 ISPO 上海展会现场

新能源品牌设计:在航行的巨轮当沉默的水手

我将上半年的工作经验做了整理,制作了新的Portfolio,上一份工作让我意识到行业与赛道的某种重要性,而在2023年的国内,唯一能保持正向增长的行业应该就只有新能源,是时候进行下一个实验了,我这么想着,于是就拿到了某储能公司的offer。

这应该是迄今为止时间最长的一段职业经历,我在品牌从0-1的阶段进入公司,在最初的两个月,时间几乎都被繁琐确基础的工作排满,包括集团、品牌胶片的设计与制作,网页框架的设计与素材制作等等。工作职责比起之前会更加精准,直到我们决定在品牌出海上发力,才又用上了之前在品牌营销上的相关经验。

但这确实是一艘航行的巨轮,我原以为进入甲方品牌,执行工作会方便且顺畅很多,但事实上我算是公司内部的乙方,并且在很多工作上并没有决定权。中大型公司的责任制度与成果汇报机制是非常繁琐的,并且很多时候认知与信息知情层面有非常大的差距,导致大量不一定有意义的时间成本与沟通成本,这些同样会带来内耗。

这大半年的工作很难描述,不可说也无法说,上层建筑有与执行团队有着不一样的沟通与运转方式,甚至有不同的角色,我观察到了,但也不想进入,并且也不想妥协太多。这份工作也是一个更全面、更繁杂的国内职场现状的样本,我开始看到更多这种系统下的问题,一些残忍、荒诞,以及无法改变的结症。

但是有一项技能确实是在这个行业里阴差阳错板得到了巨大的增进,那就是借助AI制作视觉成果,由于品牌还在发展阶段,需要在短时间制作大量的视觉素材,在团队工种非常稀缺的情况下,我不得不借助AI节约工作成本,成果颇丰。

场景素材的生产变得容易,我们不用花费额外的拍摄差旅、项目落地、场景搭建的成本,AI能够很方便的创作用于传达产品与解决方案适配场景的图像,比如涉及到普通用户的房屋与宅邸,适用于商业应用的产业园区,适用于大型基建产业的荒原等等:

AI甚至可以替代部分图库摄影的需求,比如我需要一些更具生活气质的工作场景,一些涉及环保理念、物流支持的信息素材等等:

这一领域的使用经验最初是从岗位需求出发,但是在2023年,我也融入在了我的艺术创作之中,在下一部分的艺术家身份的行动中再做延伸。

借助新能源这一赛道,我在短时间内上手了之前从未涉足过的行业,验证了自己的韧性与学习能力,品牌出海的整个链路我跟进了大半,有了洞察与可被复制的项目经验,各环节的供应商也作为未来或许可以复用的储备资源。

2023年在职场挣扎一年有余,成长颇多,也伤痕累累,新年伊始有了新的计划和目标,是时候跳船了

原有身份的延续与提纯:艺术家作为一种逃逸

上班的这一年确实是太忙,工作狂性格与强责任心使得我在夜晚和周末有时候也不得不响应工作,但就算是在稍微空闲的时间,也经常是一种身心俱疲的状态,感觉对于身体与精神都在慢慢失去某种控制力。

在自由职业的前些年,我有各种类型的工作可以做,包括摄影与创作,教育项目与授课,博主身份乃至与流量相关的变现路径等等。而2023年,在拥有了新的坐班职业身份后,很多原有工作状态的机会无法再继续维系下去,一方面缺乏精力,另一方面也确实是无法再拥有比较自由、灵活的时间做执行,我只能留下自己一个人(即没有任何额外利益方)也可以继续的行动 —— 艺术创作,但这也相当于对原有身份的「提纯」。

但也好,艺术在过去的一年可谓一种逃逸,在非常疲惫时,它能带来一种喘息,同时带来自己又能恢复对自我的掌控、不会有太多额外限制的状态。2023年我尽力挤出时间保持创作的敏感和动作,基本都集中在岗位变化的中间阶段,周末以及无数个工作日的夜晚。

六月份收到阿那亚邮报邀请,在热闹的戏剧节背景下创作一组摄影作品,给到的命题即是2023年戏剧节的主题“呼喊与细语”,经过一两天对阿那亚的熟悉以及对命题的重新解构,我将直接摄影与AI技术进行了结合,创作了「Another bubble」(别处的泡沫与戏剧)

呼喊的来源当然可以是人群,但也可以是被围起来的陌生土地,另一种生活(即阿那亚的生活方式)的刺入、流量涌动的刺入、放肆表达(即戏剧节)的刺入,在短时间内感受到急剧变化,像这里的天气、像过往人群,像热闹节目。

如此而言呼喊似乎也是“无声”的,毕竟不会惊起多少回应,但也可以是肉中刺,是一闪而过的烟火,也是瞳孔瞬间放大后留下的单帧记忆(指短时间内“我”在此地的创作,也是另一种呼喊)。

细语更为绵长,是抵达目的地前的不安与断断续续的幻想,也是热闹结束后独处时的喃喃自语;蓬勃的表达欲与艺术体验在被包裹的社区(即阿那亚)中发生,包含错过的以及故意避开的,离开海边后记忆也会被重塑,喃喃自语则会变成另一种戏剧存在(指代“我”创作的作品同样也是自我消化的喃喃自语)。

同时期我还做了另一个尝试,借助AI我虚构了一个并不存在的艺术家家族,其成员创作媒介涉及多媒体、装置、行为、雕塑、摄影等等,当然也有活跃在商业世界中的品牌创意人与设计师,我为每一个艺术家都起了名字,并撰写了每一个人的艺术家阐述,仿佛这些艺术家真实存在。这个可爱的小项目最终由Perfect Print “灵光”计划支持并出版,是一本小小的Zine。

由于坐班我几乎很难在进行长时间的摄影创作,我决定更进一步——“忘了摄影”。

我自己的笔记软件中记录了我许多并非摄影作为创作媒介的想法,我曾想过在赚够钱后学习纯艺、装置或者多媒体艺术,甚至是行为艺术或者别的领域,很多想法都被我做成了计划藏了起来,等待合适的时机实现,但2023年AI的进步让我可以提前实现许多可视化的想法。

这便是「像野兽一般透明」这一创作项目的路径,我将我各种各样毫无保留的表达欲与想法都在这一项目中实现,而AI是非常重要的实现工具:

Chen Chuanduan, tender beast, 2023, courtesy of the artist
Chen Chuanduan, “I decide to immerse myself in reality.”, 2023, courtesy of the artist
Chen Chuanduan, “We become a part of the land, listening to the distant nature.”, 2023, resin, pigment, coating, metal, rock

“我有时幻想自己仍具备某种纯粹的动物性,哪怕在被克制秩序笼罩的现代社会中,也能够如野兽一般,直接、坦率、毫无保留。

这样的想象指引着「像野兽般透明」这一作品的创作,我将自己的敏锐与野性可视化,仿佛在一片未被人类干预的荒原之中,毫无掩饰地暴露着所有的幻想与本能,而它们(作品)也如野兽一般,直接、坦率,但也不可预测,令人费解。”

个人展览【无根据颂 Rootless Hymn】现场 有一面墙留给了借助AI制作的作品

这一项目也入选了2023年丽水摄影节“无中生有”展览,最近更多新作品会在温州的年代美术馆展出,时间是三月中,欢迎大家来看。

投入了最多时间、暗喻了我曾经遭受过的傲慢、承载我创伤的作品,是一本名为《巨蛇之腹》的摄影书。我“虚构”了一段超自然的经历,但内核是真实的纪实。

这组作品记录了旅途中的一段意外之旅,在一处名为诺古黎斯的小镇,我度过了冬天最后的时光。育有三个孩子的道尔顿夫妇收留了我,但这里的餐前祷词引起了我的好奇,人们会在感谢树木,稻谷,乃至所有的动物之后用一句话作为结尾 ——

“世界在巨蛇的腹中。”

退休教师帕特里克和我说起小镇的往事,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一颗陨石坠落在诺古黎斯,它有着蛇的鳞片,触摸过的孩童能远离疾病与危险,获得庇护;他笃信宇宙的起源也是如此:尘埃凝聚成蛇的形状,最终蜷缩成星球,进而孕育生命与文明。

神父会在春天到来前举行仪式,在那几天出现的神迹成为我记忆模糊的超自然体验:包括窗外看不清脸的身影、剧痛的身体和浑身长满鳞片的梦境。

我再也没能回到诺古黎斯,又或者诺古黎斯并不存在,巨蛇的腹中是以“庇护”为名的消化液,在某一段时间我看到世界被圈养起来,浸泡在温暖的苦水中。

我无法就这组作品解释太多,从2021年起我就构思了这一想法,所有的画面都是在脑海中提前设定好并逐一实现,就连书中的纪实文本也是一气呵成。这组作品最近入围了2024三影堂摄影奖,也获得了图虫OPENSEE评委推荐奖,实在是有些百感交集,做这一组作品的这两年经常困惑如何精准表达自己,不知如何在安全的雨中开口说话。

维持平衡太累了,破后而立,做断尾的壁虎

2023年整年的艺术创作是很难的,我分身乏术,无法抽身出最纯粹的自我,而AI工具对创作的介入也招致了诸多误解与批判,我自身也有“背叛摄影”的奇怪感觉,再加上在职场中看到的、感受到的无力与不适,是时候跳船了,也是时候继续做我自己了。

当然上一年的踌躇还是会在潜意识作祟,回顾这一年,也确实借助工作与自己的努力解决了许多我之前无法处理的问题:我开始有稳定且不算低的收入,这也是我拥有“五险一金”的第一年,终于有了“介绍自己社会身份”的底气和谈资,我攒下了一些钱,买了辆小汽车,租下了足够自己用的小小工作室,就是这篇文章的第一张照片。

突然想起在2022年的结束,决心进行投身职场的实验时,其实我内心带着一个问题,一个必须亲自经过实践才能回答的问题,那就是我这样的人,是被职场淘汰,还是我自己选择淘汰职场呢?

我有答案了,我决定破后而立,做断尾的壁虎。写完这篇文章的时候,我已经在离职流程的最后阶段,我计划在2024年剩下的时间重新上路,拿起相机继续创作,继续做一切我想要做的事。

30岁生日的决心:我告诉妈妈 我没输 不需要改变

上一年的征文是「松弛与踌躇」,这一篇是「拉扯与平衡」,希望下一年是「自洽与坚定」,如果还有下一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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